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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驚慌失措 黑夜的李昭和黑夜的如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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鼻下發痛, 隱約間,我看見跟前圍過來好些人,大福子、謝子風…

雲雀從後面把我撐住, 使勁兒地掐我人中, 連聲喚我。

漸漸的,我恢覆了意識, 只是手腳還是發軟,我也顧不上什麽尊卑有別, 一把抓住那個侍從小施的胳膊, 厲聲問:“到底什麽情況, 你說清楚!”

其實我真慌的不行, 可我有個優點,越慌反而會越冷靜, 我問了最要緊的問題:

“破水了麽?摔嚴重了麽?為何說保大保小,難產麽?”

小施顯然被我一連串的問題問楞住了,他也是急, 說話顛三倒四:“這小人不懂啊,裏頭傳出來話, 只說小袁夫人不知為何生了大氣, 沒留神才跌倒的…那個…什麽是破水, 小人真不明白啊, 後來太子妃娘娘來了, 遞出句話, 讓趕緊叫三爺回來, 說萬一有個什麽,也有個人能拿主意。”

“什麽屁話!”

我毫不客氣地罵道:“拿主意也是左家、袁家,她叫子風什麽意思, 簡直就是滿嘴噴糞的毒婦。”

我算是聽明白了幾分,袖兒早產了,情況是好是壞未知,素卿純粹是不願意擔責任,這才叫子風回去,還有種可能……

之前子風不僅和她有過嫌隙,還當著眾人的面辱打過張達亨,她若是報覆,有可能會讓袖兒出事,到時候拿主意的子風肯定會被左、袁記恨。

我不想把人想的太壞,可張素卿本不就是什麽好東西,她即便沒這個心思,我也得防著。

“子風!”

我推開小施,強打著精神上前幾步:“你得罪過張家,別讓太子妃借題發揮,把你拖下水。”

“她不敢吧。”

謝子風臉色一變。

“防人之心不可無。”

我深呼吸了口氣,問:“接生嬤嬤和大夫預備下了吧,底細清楚麽?”

“都是宮裏的老人。”

謝子風忙道,手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腦門:“…姐,信不過麽?她不敢得罪左、袁吧。”

“她連你都敢得罪,更何況旁人,她兄弟到底、到底因你入獄,雖說自盡和你沒關系,但依她那狹小氣量,難不保不刻意尋你麻煩。接生婆和大夫咱們還是盡快重新找吧,宮裏的人我始終信不過。”

我催促謝子風趕緊回去:“記得,不許太子妃和她的宮人靠近袖兒。”

“好!”

謝子風翻身上馬,正要走,我忽然又想起一事,趕忙攔住他。

“等等…如果真出了問題。”

我的聲音發顫,忍住淚,仰頭看馬上的謝子風,咬牙道:“必須把大人給我保住了!”

“放心吧姐。”

謝子風抓緊韁繩,鄭重道:“我絕不會讓袖兒出事。”

“再等等。”

我猶豫了片刻,堅決道:“不曉得袖兒到底為什麽早產,不過梅家人今兒來了,她嚷著要回曹縣,我、我想,多半和我有關。”

我掏出帕子,咬破食指,用血在上頭寫了“放心、如意”四字,塞給謝子風:“她認得我的字,看到這個,就知道我好著呢,快回去吧。”

很快,謝子風就帶著他的隨從消失在挽月觀山下。

我仍舊緊張無比,原地來回踱步,盡管我知道,婦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跟前打轉,頭胎都艱難些,我想在她跟前,可素卿此時就在左府,讓素卿看見我,還有我的肚子,一定會惹出麻煩。

可我真的不放心。

“那個……咱們要不偷偷去?”

我看向大福子和雲雀,小心翼翼地請求:“或者,你們就當沒看住我,我自己去就行了。”

“那不成!”

大福子直接擋在我面前,左右看了圈,冷聲道:“夫人莫要在這種時候犯糊塗,您忘了上回私自見您八弟高牧言,惹出多少事端,您的命差點沒了。”

我退了一步。

大福子緊著上前一步,唇角浮起抹淺笑,接著道:“小人和雲雀再被殿下打個半死沒關系,您若去了,惹上麻煩的不止您,還有主子爺,再說了,盈袖姑娘若真難產,您去了她就能生出來?各人有各人的命…”

“你閉嘴。”

我沒忍住,喝罵了句。

果然,大福子聽見這聲,楞住了,薄唇輕抿了下,好似想要說什麽。

“對不住了。”

我扭過頭,不看他:“我太緊張了。”

到底我欠了大福子一條命,一個人情,我著實不該沖他發火。

我忙抓住雲雀的手,盯著這丫頭,求道:“宮裏你熟,你告訴殿下,我想見他,殿下若是忙著,你就找胡馬公公,求他幫我安排一下,可以麽?以後我生了孩子,就認他作大伴。”

“放心吧夫人,奴這就去。”

……

我問挽月觀借了馬車,以公主的名義把雲雀送進宮。

天灰蒙蒙的,雪漸漸大了起來,落在人的臉上和脖頸裏,涼透了。

我猛地想起了劉玉兒,也是這麽個天,我犯下了殺孽,趁人之危,把一碗藥端給了那個大肚子婦人。

我跪在地上,朝南方磕了三個響頭,對不起,我做錯了,若要有報應,就報應在我身上,玉兒,我會善待你的兒子福寶,你能不能放過我的盈袖?

“夫人,你這是做什麽?”

大福子走過來,想要扶起我,苦口婆心地勸我:“盈袖姑娘那兒有謝三爺和袁家人呢,您還懷著小皇子,辛辛苦苦懷了四個月,別再動了胎氣…”

我身子閃躲了下,沒讓他碰我,手掌撐著地站起來,失魂落魄地朝馬車走去。

……

天已經擦黑,雪越來越大,已經在地上鋪了層。

屋裏多端了兩個炭盆,燒的又香又暖。

我端著杯水,惴惴不安地走來走去。

從得到袖兒早產的消息到現在,已經過去近三個時辰了。

雲雀早都從宮裏回來了,給我帶了李昭的話,果然,李昭讓我安心在家待著,不許亂走動,他忙完會安排的。

忙,他幾時能忙完?

我急得不行,喝了口水壓壓,發現原本滾燙的水早都變得冰涼,我氣得把杯子砸到門上,朝門口瞪了眼。

大福子怕我輕舉妄動,於是越矩進入內院,拿著他的繡春刀,守在門口。

其實我知道,大福子很關心我,我不能把邪火遷怒到他身上,可、可…就是控制不住。

下午的時候,大福子把他的手下派出去,打探消息。

謝子風果然聽我的話,從他的親戚—皇商李少那裏借了接生婆和大夫,回到左府後,咕咚咕咚灌了兩瓶酒,借著酒勁兒喝罵了素卿所謂保大保小的論調,耍酒瘋,把宮裏的人全都趕出去。

素卿到底有幾分道行,沒惱,說有三爺坐鎮,想來小袁夫人會大小平安的,本宮這半年來和盈袖來往,早都把盈袖當成親妹妹,不論如何是不能離開的,便在外院等著好消息。

兩個時辰前傳回來消息,說都順利著;

一個時辰前傳回來消息,說有些不好;

方才傳回來消息,說袖兒疼得暈過去了……

不成,我一定得去。

想到此,我什麽都顧不上了,從櫃子裏找出件披風,披在身上,疾步往出走,不出意外,又被大福子攔住了。

“夫人!”

大福子頗有些疾言厲色:“小人已經違逆了主子爺,派人去左府打探消息,您一定得穩住了,安生等著。”

我不想理他,繞開走。

誰知,我走一步,他攔一步。

“你起開。”

我面色不善,忍住了怒氣,笑道:“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,和你沒關系。”

“主子爺讓小人看住您,他說忙完會來,您就等著吧。”

大福子怕我又冒進,擠眉弄眼地看我肚子,壓低聲音提醒我:“您不要前程了嗎?”

我瞪了他一眼,橫了下心,揚手打了這小子一耳光,我豁出去了,索性撒潑:“去他娘的前程!老娘沒你這麽稀罕!”

我知道,我這話過了,會傷了大福子的自尊和心,可我這回實在是忍不住。

就在我和大福子大眼瞪小眼的時候,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。

我擡眼瞧去,看見魚貫進來好些個帶刀侍衛,緊接著,胡馬公公躬身打著燈,將李昭迎了進來。

李昭今兒穿了玄色大氅,頭上戴著朝冠,雪落在了他頭發和衣領上,他還是那麽從容不迫。大步朝我走來。

我心裏一喜,淚如雨下,小跑到他面前,噗通一聲跪下:“陛下,求您讓妍華出去吧。”

李昭俯身,將我頭上的雪拂去,柔聲道:“最好不要,妍華,你別讓朕難做,有個一次兩次,沒個再三再四。”

我不放棄,抱住他的腿,仰頭看他,求他:“那個孩子六歲就到妾跟前了,當年她個頭剛到您腰這兒,她爹不疼娘不愛,哥哥又是個不要臉的混賬,妾已經對不起過她一回了……”

“妍華啊。”

李昭長嘆了口氣。

“只要您答應妾這回,日後讓妾做什麽,哪怕要妾的命都可以。”

我抓住他溫熱的手,哭著,求他:“如果是最後一面,好歹讓我見見啊。”

“起來吧。”

李昭將我扶起來,牽著我的手,往外走。

我看著他英俊的側臉,有些詫異。

剛出了門,就有暗衛過來報,說小袁夫人生了,母女平安。

我松了口氣,懸著的心終於放下,大小平安就好,我含著淚看向李昭,其實,我還是想去看看盈袖。

“陛下…那…”

我淚眼婆娑,十分的可憐。

“行行行。”

李昭搖頭一笑,攬著我養車駕那邊走:“不讓你看一眼,你估計得恨死朕了。”

“可是…算了吧,萬一叫娘娘看見了我,那就不好了。”

我低下頭,委屈地撒嬌。

“沒事,朕都安排好了。”

李昭輕拍了下我的肩膀,附身,湊到我耳邊,輕聲細語:“朕下午的時候發了火,把璋兒叫到勤政殿,斥責了通,這小子前些日子為母親、舅舅打抱不平,在朝臣跟前對朕頗有怨言,還刻意欺負了他弟弟鈺兒,惹得曹妃跑到朕這裏哭鬧。朕讓這孽障跪在勤政殿前思過,素卿最是寶貝她這兒子,一定得回宮陳情,可盈袖那邊她也不好走開,她長進了不少,硬生生等盈袖生產了才回宮。”

我心裏一咯噔。

果然,一切又在他掌控中。

我什麽話都沒說,心情覆雜,靠在他身上,一步步往前走。

未來如何,我會不會像三妃一樣,受他擺布,無法預判。

但是現在,我覺得我是幸運且幸福的。

起碼,黑夜的李昭,對黑夜的如意很好,很好。

……

約莫走了半個時辰,車駕到了左府。

我們從後門悄悄進去了,因有李昭提前安排,這一路走的非常清凈。

左府依舊,因今兒盈袖生產,府裏各處都掛上了大紅的燈籠。

想想吧,剛來長安時,我就住在左府。

我是那個著急想要往李昭身邊爬的如意,被他無視後,跑去小酒館買醉;而現在,李昭就走在我身側,我也順利有了身孕。

就仿佛做了個夢,美麗而又驚險。

時隔半年,我又回到了左府,一切仿佛都變了,可又沒有變。

起碼,我對袖兒的心永遠不會變的。

內院靜悄悄的,離得老遠,我就看見謝子風穿著大氅,默默地拿著掃帚掃雪,他看見了我和李昭,楞了下,恭恭敬敬地見了禮,笑著朝上房指了下。

我報以微笑,含淚,屈膝給他回禮。

感謝他一直以來仗義幫我、還有袖兒。

我用帕子抹掉淚,仰頭看李昭,等他的容許。

“去吧。”

李昭輕輕推了下我的後腰,柔聲道:“朕同子風去偏房喝兩杯。”

說完這話,李昭從袖中掏出個玉墜子,放在我手裏,笑道:“這個送給孩子,你也是的,什麽都不帶,空著手就來了。”

我緊緊攥住玉墜,笑著給他福了一禮,隨後,疾步往前走,走了幾步,我猛地停下,讓雲雀拿出貴妃鏡和胭脂鉛粉,對著鏡子整理了下發髻,補了下妝,我回頭看了眼,發現李昭還在身後,看著我無奈地笑笑,手指向上房。

我點點頭,扶著腰往上走。

猛地想起自己肚子大了,待會兒見了那小姑奶奶,沒法兒交代。

我又停下腳步,深吸了口氣,發現肚子實在縮不回去,只能盡量用披風圍住,別叫小姑奶奶看出什麽。

三磨蹭,兩磨蹭。

我終於走到了門口,剛想進去,忽然又猶豫了。

見了我,她肯定要哭的,月子裏怎能哭?

要不……算了吧,就隔著紗窗看一眼她和孩子,我也能安心。

我輕手輕腳走到窗邊,屏住呼吸,隔著半透的碧紗,往裏看。

裏頭又香又暖,炕上擺了一摞小孩的尿布,跟前就是剛生出的孩子,離得遠,只能看見挺白的,而袖兒躺在她孩子跟前,頭上戴著布帽子,身上穿著厚寢衣,饒是剛生產罷,容顏依舊傾城,疲累反而給她添了幾許楚楚可憐。

她一手拿著封信,另一手拿著個寫了血字的帕子,就著昏暗的燭光,反覆看,看著看著就掉淚了,喃喃自語:“你到底在哪兒啊。”

我在這兒啊。

我低頭,默默垂淚。

我猜的沒錯,袖兒跌倒早產,應該和梅濂的那封信有關,和我有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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